九:像陷入了泥沼,越挣扎越看不到被救的希望。这就是失去了唯一会友善地对待她的支持者后林月内心的真实感受。其实,那天面对叶鱼的质问,她大可不必和她呛声,又或者她该向思危求助。思危会帮着她。局面根本不必闹得那么僵,她也根本不需要将思危推入敌对者的阵营。可是,从来不会像正常人一样思维的林月却想:就算她处理失当了,思危也不用因此就和她划清界限吧?原来他所说的喜欢她是这么容易改弦易辙的。说到底他还是害怕和她这个异类太过亲近会遭到别人的耻笑吧。学期快要结束的一天,天空中结满灰色的云絮,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可能会有暴雪。作为值日生正在擦黑板的林月因为够不着最上端的地方不得不踮起脚尖费力地伸长手臂。思危留意到林月手指上的冻疮。是因为在亲戚家经常要做家务的缘故吗?“来,我帮你。林月没说话,直接将板擦砸在思危伸过来的手上。思危捧着被砸得极痛的手掌,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林月,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精神病吗?思危和林月间唯一和解的机会就这么被林月砸走了。考完最后一门功课的时候,雪终于下了,飞飞扬扬的鹅毛大雪,地面上很快就变得一片雪白,林月穿了一双笨重的短靴,走着走着不知怎么滑倒了,而且是狗啃泥那种姿态,整个脸都埋进雪里,周围的同学笑惨了。跟在后边的思危感觉自己的心拎了一下,但他没有再走上前,而是像别人一样从旁边绕开了。林月从雪里抬起头,不太清晰的视线里有一个模糊的远去的背影。林月脸上仍沾着雪花,但她没有擦,因为她才不要被人瞧见她竟然快哭出来了。
她是喜欢思危的,从年幼到如今,但她大概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了。怪谁呢?恐怕只有怪她自己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始终不顺利的林月又摊上一件倒霉事,她忽然皮肤过敏,脸上全是密集的红斑,可是因此被取笑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另一个更大的事件发生了。这一次,事件的主角竟然是思危。思危父亲所在的厂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安全事故,作为主要负责人的思危父亲已经被带走调查。思危可以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眼光的变化。虽然老师们屡次安慰他不要受到干扰继续好好学习,但同学们毕竟没有这么成熟的心智,有人开始将思危当作罪犯的儿子看待。甚至叶鱼,她大概是受到父母的叮嘱,这种敏感的时刻不能和思危家有太多牵扯,她竟然也开始疏远思危。思危感觉到胃痛,就像有把无形的刀在胃里无形地搅动,一撑到下课他就趴在了桌子上,若换在平时看到他这样马上会有不少人来嘘寒问暖,但这一次,他被无视了。果然,世态炎凉呀。“热水。刚打的。”有谁将什么东西砰的一声放在了他课桌上,思危愣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林月的声音。第二天中午,思危准备去学校食堂随便吃点东西,妈妈最近为了爸爸的事焦头烂额,根本没空管他的起居饮食,他已经好些天没有自带午饭到学校了。“喂!拿着!”一个保温饭盒忽然递到思危的眼前。林月硬邦邦的口气令思危莫名地想起“嗟来之食”。“我、我不要。你吃什么呀?”这又是牛肉又是海鲜的,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能吃吗?”林月指指她脸上还没消褪的红点,很不屑地向思危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所以,这是她特意做好带来给他吃的?食物非常可口,但思危心里却莫名涌起酸涩的感觉。林月是个满身缺点的女孩子,她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合群,总是怒气冲冲想要和整个世界为敌。可是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敢在别人都疏远他的时候毫不迟疑地站在他这一边。她无疑是个惹人讨厌的女生,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善良。